北京今年冬天很奇怪,都立春了,还没下一场雪。小时候只有下雪才感觉到了冬天,雪天一来,小孩子和大孩子们都迫不及待的冲出家门,堆雪人打雪仗,从中感受到冬天带给我们的快乐。记忆中除了大自然在不同的节气,给我们孩童时带来不同的感受外,还有一件最吸入我们的事情,就是听大人讲故事。
我小的时候,是住在北京的大杂院里,一个大杂院里有十几户人家,每户住的门挨门,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院里的人都很熟悉。大人们互相唠唠嗑,孩子们经常串串门,吃吃百家饭。在我们这个大杂院,孩子经常喜欢去的一家是一对老夫妇家,他们膝下没有孩子,两个人只有一只眼,老爷爷双目失明,老奶奶只有一只眼能看到东西。两位老人没有生活来源,只靠老奶奶捡破烂为生。家里唯一一个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个老爷爷经常听的戏匣子,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收音机。屋里没有像样的家具,堆满了老奶奶捡来的各种被别人扔掉的东西。但这些并不影响每天一群孩子围坐在瞎爷爷周围,听他讲故事。瞎爷爷讲的故事是天南海北,因为从小双目失明,看不了书,所以他讲给我们的故事,有的是他的长辈讲给他的,有的是他自己编的。故事的知识性有多少我已经记不清了,但他绘声绘色,有时还卖一些关子,讲的我们这些孩子一句话不说,静静的瞪着眼睛如痴如醉的只有听的份了。虽然我们那个时候的孩子食品不如现在丰富,穿戴也不讲究,玩的玩具也不多,但听故事给我们带来了真正的快乐。
上学了开始学习文化课了,虽然受到了当时政治气候的影响,但还是学了一些东西。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些带有故事情节的课程,董存瑞炸碉堡、黄继光堵枪眼、收租院、草原英雄小姐妹和英雄少年刘文学的故事等等,直到40多年后还能回忆起来。当然一些讲大道理的课程,记忆不深都忘掉了。一个好的故事可以激发人们想象,唤起人们的热情,甚至可以成为他今后为之奋斗的目标。上中学的时候一名叫徐迟的作家写了一篇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介绍了数学家陈景润是如何在政治环境、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不佳的情况下,执迷忘我的论证每一个偶数都可以写成两个素数的和世界上这一数学难题。我是一口气把这篇文章读完,受到了这个故事的影响,当时就定下了我今后以数学作为自己主攻方向的决心。不论在课堂还是在家里,我都花了很多的时间学习数学,当然一项成绩的取得除了持之以恒的努力,还应该具有一点点天分。由于我在两方面都存在欠缺,所以与数学研究失之交臂。但通过这件事,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对一个真实故事的解读,才容易使我们分析出一件事的对与错,才能悟出它所说明的真谛,才能在我们的记忆中留下一个很深的印象。实际上任何现在被大家传颂的名言警句,不管来自于古今中外,都包含着一个个真实的故事在里面。我们现在的生活是由许许多多真实的故事组成的,这些故事汇集了我们人类的聪明才智、喜怒哀乐和丑陋阴暗。
现在我作为一名急诊医生,从事着治病救人的工作,实际医疗工作本身也是由一个个不同的故事所组成,我们身边发生的每个医疗事件都可以把它看做一个真实的小故事。有一天在急诊,被警察送来一个满身酒气,神志不清的外国年轻人。检查发现,髋骨骨折,胫骨也折了,是个多发骨折。 肺CT显示好像有点卡氏肺孢子虫肺炎的表现,腹平片肚子里有一串高密度的东西,闪着亮光。当时觉得这个人没准是个艾滋病患者或是吸毒的,肚子里是否藏着毒品。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病人的神志算好些了,可是一直拒绝和我们交流。我们也继续猜度着这个不幸的人的种种背景,总觉得这个人不想一般的病人。然而,后来的化验证实病人没有艾滋、梅毒和肝炎什么的。再后来,联系到了病人所在国的领事馆和他在北京的朋友。这样一来,我们才大致了解这个病人的情况。病人20出头,是来北京打工的,在郊外的一家幼儿园当外教。除了平时喝酒多点,其他倒也和常人无异。病人在所在国曾有几次自杀未遂的病史,还做过一次腹部的手术。后来病人的病情慢慢好转了,也能和我们简单交流,我们对他也没有了最初的恶感。他的肺CT经过多科会诊,考虑是酒后摔倒所致的肺挫伤,较少见。而腹部异物考虑可能是在本国时做过手术,残留的植入物。在急诊,第一眼见到的,并不一定就是对的。经常都会有种种的猜测和忖度,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谜底会一层一层揭开,而一个又一个的真相会浮出水面。这就是每天发生在急诊的故事,通过这个小故事,使我们知道了肺挫伤影像学还可以表现的与卡氏肺孢子虫肺炎有点类似。病人得到了治愈,我们通过这个故事长了知识。
对于任何一个人,即使他再普通,他身边都不缺乏故事。只有我们大家都把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写出来、讲出来,才能让我们大家互相彼此了解;才能让这个世界更真实;才能让我们进步的更快;才会把我们的智慧叠加起来;才能让我们把这个世界美的一面和丑的一面区别开来;这样才会能让我们把这个世界最精彩的一面长久留在我们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