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诊看病人,无论是他或她因为什么病来就诊的,问每一位病人的吃喝情况,永远是我一个不可绕过去的话题。病人意识清楚,就问患者本人,病人意识不清楚,就问患者的家属或护工。每天三顿饭吃了没有?吃的什么?吃的量有多少?吃后有什么反应?水喝了多少?是白水?饮料?茶?还是咖啡?从我个人的从医经验是,除了暂时需要减少饮食和禁食的病,如糖尿病、急性胰腺炎,消化道大出血等,对于其他大多数疾病,不管年龄如何,病人饮食状况的好与坏,直接决定了该疾病预后的好与坏。所以我经常会对病人说:只要你吃的没有问题,这病就好治了一半,对你的疾病恢复我就很有信心。记得小时候,家里生活不是很富裕,只有到了生病的时候,姨妈才会给我做一碗热热腾腾的面条,里面再放一个煮鸡蛋。姨妈边把面条端在我面前,边说:把它吃下去,吃下去病就好了。我想对一个大字不识的姨妈来说,并不会看什么病,但她却知道这样一个道理,吃饭好对一个疾病恢复是很要帮助的。所以民间会说,人是铁饭是钢。更文言一点的话,民以食为天。
当今医学的发展,使得各种生物制品犹如雨后春笋,各种医疗技能日趋成熟,现在的医疗手段已远远超过了百年之前,现在的病人较之前的病人相比,也从中受益匪浅。但有时对现代医疗的过度关注,使得我们许多医生忽视了病人赖以生存之本—饮食。有时经常看到临床医生查房时,对病人的饮食状况不是很关注,匆匆一句话:吃了吗?病人回答:吃了。就此这个话题就结束了。还有时对一些需要限制饮食的病人,我们查房也是一句话:要少吃少喝。病人回答:知道了。等有时再去看病人时,发现病人口唇干裂,尿色发深,精神状况也大不如从前。就会问病人,吃了多少,喝了多少。病人就会说:查房医生让我少吃少喝,但我也不知道多少算少,就只能尽量不吃不喝了。由此可以看出,在管理病人时,我们现在的医生对饮食关注存在很大的欠缺。他们可能不了解一个健康合理的饮食对疾病的恢复重要性:可能不了解从患者的饮食状况,就可以了解疾病的发展和预后:可能不了解在以前,我们的前辈,在现代医学还没有这么发达的时候,饮食治疗是除了心理安慰之外,一个医生最重要的法宝。治疗疾病,始终要把病作为一个整体来看,饮食和精神状况都是我们可以衡量患者整体情况的非常重要手段。
很早以前,传染病和营养不良是严重影响当时人类健康状况的两种最主要疾病,所以食疗很早就成为最普遍的治疗手段。虽然食疗知识仅局限于以经验为依据的考虑,但对于希波克拉底医派的医师来说,当时的药物疗法比规定的饮食疗法重要性要小得多,药物疗法更多的是被用作对食疗的一种辅助手段。在百年之前生物医学还没有得到今天这样的发展,但通过食疗使得肺结核的病人,恶性贫血的病人和严重营养不良的患儿得到了及时的救治。现代物理和化学的进步,促进了生物医学和药理学的发展,但从饮食学到药物疗法的转变完全是逐步的,营养包括于蔬菜、动物和矿物质之中,而药物也是包括于这些同样的原料之中。何处是食物的结尾和药物的开头呢?要想在这两个领域之间划出轮廓分明的界限来是不可能的事。今天不可能,将来永远不可能。人是大自然的产物,人的进化是受到大自然的影响和制约的,大自然为人类创造出来的食物正是人类得以进化和繁衍不可获缺的东西。人在疾病状况下,更需要得到这种来自大自然的食物的补充。在十九世纪之前,医学强调的是健康,而不是现在我们推崇的各种检查的“正常”,它关注的是人的活力、柔韧性和运动能力等会在生病时丧失的程度,医学的任务就是恢复它们。所以,那时的医疗实践非常重视养生法和饮食规律,也就是任何人都应该遵守的一整套的生活准则和营养准则。了解了医学和健康的这种特殊关系也就意味着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医生。
对于我们现在的医生们,在关注你的患者局部躯体病的时候,在关注你的手里有许多要用的各种生物制品和现代医疗技术手段的时候,不要弱化饮食对疾病影响的重要性。这样,就需要在你每天查房的时候,在病人面前,多停留一会,详细的问问他或她的饮食情况。短短的几句话,可以帮助你了解患者的预后,为你下一步治疗提供思路。记住,关注疾病,就要关注病人的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