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对哲学的概念没有多大认识,一提起哲学就会把它和深奥、晦涩、难懂的词汇联系起来。作为一名医者用得着哲学吗?实际工作中,许多医生不用去思索外在世界的现实,照样可以成为临床中聪颖的观察者和精确的研究者,也就是说好的医生并不一定是一个合格的哲学家。后来,随着临床经验的积累、社会阅历的丰富、对发生在周边的工作和生活状态的不断思考,有一天突然发现:之前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经长时间推断出来的见解,闲来不经意地翻开书本来看,原来这些论调,别人早已发掘到了,而这些富有哲理性的见解还可以在一些哲学家或者具有哲学思维的人士那里找到。可见医学中许多概念、想法、知识点与哲学是密切相关的。比如医学中的许多概念,如健康、疾病、诊断、预后等等都是属于哲学的,对这些概念的定义都带有哲学的推理和思辨。医学离不开对人的了解,包括正常解剖、生理,以及疾病状态下的病生理情况;而哲学同样要对人的心灵进行探究,使人变得更加理性,并且通过理性思维和思想,与整个宇宙、整个世界相遇进而有机的结合在一起。医学是从自然科学的角度关注人,哲学是从人文科学的角度关注人,最后的结果是使人类能够适应自然,顺应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
回顾医学的历史,医学的每一步发展和进步以及相关理论的诞生都是其同时代的“人生观”或者世界观的产物。16世纪比利时医学家萨维里就是在唯物主义和无神论指导下,进行了尸体解剖,在27岁出版了他的伟大著作,讨论人类身体结构的七本手稿《人体结构》,宣告了近代医学的兴起。17世纪英国医生哈维,在同样的思想指导下,用试验的方法发现了血液循环,开创了生理学研究的新纪元,同时哈维也是医学史上将巴洛克世界观具体化的第一人。而形而上学唯物主义世界观对医学产生的消极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19世纪德国病理学家魏尔啸创立了细胞病理学,是医学家认识疾病的一次突破,标志着人们从整体、器官、组织水平深入到细胞水平更深层次认识疾病,许多从宏观世界不能解释的疾病,在微观世界找到了答案。但过于强调局部论的形而上学观点,导致了“头痛医头”这种不科学的临床思维的泛滥。故此不难看出,医学是与总体文化紧密联系在一起,医学思想上每一个发明创造都是那个时代里世界观的产物。
病人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社会人,疾病带来的痛苦除了躯体的感受外,自然而然的要牵扯到心理,家庭、社会,以及治疗后社会接受程度等方方面面的问题。医生往往要关注到病人的全部,包括生活状态的总和,而不就是“头痛医头”这么局限的一点点事情,不可否认这里所涉及的哲学领域的问题很多。同时医生的修养和心智水平的提高、对诊治思路的把握,疾病的理解程度,对不同病人治疗方案的抉择,也是隐藏着很多哲学问题。在古希腊时期哲学与医学是相同的,很多古希腊哲人同时也精通医学,如毕达克拉斯、德谟克利特,他们既是哲学家,又是医生。所以,希波克拉底的名言—医生而兼哲学家勘称神人—毋容置疑是有道理的。哲学家是一位思考者,所以说哲学是关于思考的批判性思考。而医学工作任务之一就是思考。思考能够帮助我们阐述或解决问题、做出决定、了解欲望的所有心理活动;思考是探寻答案,是获取意义。如果你想成为一位优秀的问题解决者,就不仅需要具备事实性知识,还需要具备缜密的思维。在思考这一问题上哲学和医学别无二致。哲学的最终目标是更好地看到“全景”, 只有透过哲学家的镜片,我们才能够看到作为一个整体的人。努力完善那幅每个医生都必须掌握的“人的画面”。医学大家张孝骞说过:我很少看到疾病只局限在某一个脏器。柏拉图曾经说:若无整体安好,何谈部分顺遂。所以医生要想治好病,必须坚持把病人当人看,那种只重局部,不看整体的思维方式,是被哲学家所不齿的。哲学可以探究人的心灵,使人懂得人生的来龙去脉,增长人的智慧,培养纳谏如流的操养,让人的心灵逐步变得伟大起来。拥有伟大人格的人将永不止息的追求真、善、美,追求价值和意义。这不是也符合一位掌握着病人全部疾病命运的医者应有的品德吗。观察是医务职业者最必不可少的品质,而且也不要局限于对病理的观察,这必须囊括我们周围所发生的全部。从片刻的对话中能收集到多么重要的故事。在开阔的乡间旅行,可以观察城镇生活和乡村生活之间的不同,深思环境对人类生存的节奏及全过程的影响。医学不能偏激,同时又不能无动于衷,医学上涉及到的治疗都是一把双刃剑,在想到它的好的一面的时候,不利的一面一定要时时刻刻保留在医者的脑海里。叔本华说过:在顺境中,想到不幸;在情投意合时,想到敌对;在天气晴和时,想到密云满布;在热爱中,想到恨;在信任的时候,想象他人的不义,懊悔自己那么相信人家。同样地,在逆境中,要保持欣喜时光所有的轻快感。
要谈医学与哲学的关联,可以说的很多很多。但许多时候医者并没有意识到医学与哲学之间的关系,甚至有许许多多的好医生并不是有意识地像哲学家一样思考。但当我们打开医学的发展史,从古代的经验医学、近代的实验医学到现代的整体医学,无不都烙上了医学与哲学之间密切不可分割的印记。对于我们现在的医者主动了解一下哲学或学一下哲学,对自身修养的提高,对人生态度的改变,对防止随波逐流盲目跟从,对临床思辨能力的加强,无疑是有百益而无一害。哲学不是少数人的学问,它不是那样难懂,它更像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娓娓讲来使我们获益。哲学交给我们以平和的心态去看问题,客观地对待一切人和事。医者不要排斥哲学,应把它看作是我们不可缺少的必需品,看作是良师益友,看作是引领我们工作和生活的指路航灯。
2015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