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1984年间,我们在积水潭医院上临床课和实习。教室在行政教学楼的三楼,透过教室窗户,北京的钟楼映入眼帘,古老的钟楼为老北京城最高的建筑,与北海的白塔遥相呼应,钟楼上面的琉璃瓦略有残破,显示出钟楼历经沧桑,记录着历史上曾经的辉煌和屈辱。经常有成群的鸽子环绕钟楼飞翔,有的鸽子腿上戴哨子,那清脆的哨声传进课堂,让枯燥无味的课堂顿生惬意。
每天下午晚餐后,不少同学跳出窗户,来到同位素科屋顶上,遥望钟楼大家谈天说地,畅所欲言。同学中最能说的大忽悠算是张天枢了,他出口成章、引经据典、横贯古今、一气呵成、滔滔不绝、诡辩成性。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个同学能够把他说倒,即便是在他理屈词穷的时候,他也会大吼一声:一个伟人曾经说过……由于他说是伟人说的话,别的同学就不得不认可他的说法正确。不过这一招不能使用太频繁,一天刘明问他:到底是哪一位伟人曾经说的?哪本书上有记载?你说出来。张天枢立刻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最后只好微微一笑,摆摆手说:你们水平太低,和你们说不明白。然后溜之大吉。
我是受张天枢忽悠最严重的人之一,因为我从小笨嘴拙腮,不善言谈,每当我俩争论的时候,我总是被他损的体无完肤、狼狈不堪、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原本就自闭自卑的我更加无药可救。后来我也学习刘明,每当他说:一个伟人曾经说过……的时候,我也问他名言出自何人?来自何处?本想把他难住。可是他却都能顺利说出来,有时是爱因斯坦说的,有时是鲁迅,有时是马克思,有时他会说:这位名人现在还不太有名,等二十年之后你就知道了。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那位二十年之后的名人就是他自己。
张天枢的家是山西大同,俗话说大同出美女,可惜他是个男人,如果是女性,那一定会是个绝世美女。他的皮肤超级洁白细腻,连一个粉刺都不长,这一点让我们男生是羡慕嫉妒恨。即便是毕业二十年同学聚会时,他依然貌似潘安,面似和田玉,粉白粉白的。
今年四月初我来到大同旅游,张天枢说过:大同烧烟煤。我本以为一定会乌烟瘴气,雾霾满天。结果到了之后发现大同风调雨顺、绿水青山、美女如云、帅哥遍地。真没想到塞外还有如此好的地方,难怪养育了张天枢这样的奇才。
张天枢的口才让我非常嫉妒,为了再次斗嘴时能打败他,我刻苦学习说话能力,从人与人之间的谈话,应该怎样让对方爱听,到课堂上讲课,应该如何吸引大家的耳朵和眼球。几年努力下来长进也不大,估计还是斗不过张天枢。
偶然一次机会,我听了一堂课,老师说:语言的最高境界是演讲,演讲需要用慷慨激昂的语言、简明扼要的道理、冒死批评的勇气、厚颜无耻的吹捧、同生共死的关系、大公无私的胸怀和团结一致的信心与耐心来唤醒听众的“良知”,达到一呼百应,众志成城的效果。你们去听一听马丁·路德金、列宁、丘吉尔的演讲,当然也可以听一听法西斯头子希特勒的演讲。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时我才认识到:什么叫语言?什么是语气?什么叫煽动性?怎样才能唤醒人的“良知”。
经过几年磨练之后,我的语言开始有所长进,真盼着这次去美国能够见到张天枢,和他来一次“华山论剑”。论题还是三十多年前那一道“大同家家户户烧烟煤,为什么没有把人们的皮肤熏黑,反而大部分人皮肤都白如珍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论道讲经寻知己,醉卧青山才是神。
当然输赢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张天枢在我心里已经成了“伟人”,估计他再也不需要说那句名言:一个伟人曾经说过……
据说张天枢在美国开设私人诊所,主要治疗精神和心理疾病,名气非常大。十几年前的一天,他贴在广告栏中的广告被四班一位女同学看见,从此他才又被美国的同学发现,并且参加了毕业20年聚会。
如今已经大学毕业32年了,北京举行的毕业30年聚会他没有来,又有12年没有见过他了,真是非常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