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医的叙事医学课程已结束了几天，昨天海医李老师把之前布置给学生们书写平行病历的作业发给了我。55名同学听课，收上来54份平行病历，其中一名同学因故没有参加第二次课程学习，所以缺失了一份平行病历。16个学时的叙事医学课程从同学们的参与度和学习热情来看应该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但这门课程被同学们真正接受和吸收了多少，有多少思想的感悟和心灵的启迪我自己也没有底。无疑同学们的平行病历作业能给我们一个机会或一个视角解读这16个学时的叙事医学课程给同学们带来的影响，收获以及不足。
下班后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同学们书写的平行病历，病历是按照同学们上课签到的顺序排列的，姓名，班级，还有的写上了学号。每一篇病历的字数不等，多的1400字左右，少的700字左右。可能因为时间匆忙，多数病历都有一些拼写错误，但并不影响意思的表达。54篇平行病历就像54篇小说使我饶有兴趣地读着，虽然讲的都是与医疗有关的事情，可从不同的同学角度写出来，就变成了各自独立的小故事。我是一口气把这54篇平行病历读完的，其中确有想知道我们这次课程效果的迫切心情，但更多的是被同学们一个个精彩的讲述所吸引，有情节，有反思，当然也有困惑和迷茫。不时流露出具有文学色彩的语言描述，有的同学把平行病历写成了跌宕起伏，耐人回味，充满情感的小说。一位同学写到：
“因为见习时间很短，遗憾没有看到刘大叔术后的满血复活。只是希望刘大叔经历这一次的生死攸关后更热爱生活，对自己、家人更有信心。而我们也定会尽最大努力认真对待每一位病人，因为每当看到我们帮助的病人恢复如初，是件很开心的事。”
人是伴随着故事长大，我们小时候听父母讲，听老师讲，长大了我们给别人讲。故事带给了我们快乐，故事增长了我们知识，故事拉近了听故事与讲故事人的距离，故事赋予了我们思想也打开了我们的心扉。每一个人都不排斥故事，医学的每一时刻都为故事留下了伏笔，也为讲故事的人积累了素材。平行病历就是记录了医学中的一个个真实的故事。这也难怪同学们在接受了短短2-3个学时的平行病历书写培训后就能很快上手，把自己在医院以医学生，或以病人，或以旁观者的身份去描写发生在眼前的一幕一幕场景，有叙事，有情感，有疑问，有评价，更有心灵上的开悟。看看同学们的平行病历：
“我认为生命本该多情，应常驻陪伴，亲人的意义就是血缘带来一生的陪伴与爱，以后我可能会接触到很多生命的故事，我会很感激我选择的这条医学之路，给我带来的思考和感悟能让我更懂得珍惜生命，珍惜亲人。”
“虽然我能靠自己跟我的抑郁、焦虑稍微对抗一下，其实内心深处也是非常在意别人对我的关心和问候。举个例子，前阵子活动，我在空调屋里直冒汗，辅导员杨老师开导我，活动结束后还问我感觉咋样？是否焦虑？我真的十分感动。其实我是非常希望自己能当个心理医生，正是因为我自己有心理障碍，我才更容易跟病人产生共情，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走出病房后，老师说病人这是第二次入院，因为伤口没有细心养护病情反复，现在由于伤口化脓感染得太严重，接下来的治疗方案还没有确定但是已经不排除截肢的可能。一席话让大家的心情都变得低落下来，我想起男孩脸上的年少无畏和他爷爷花白的头发，明明还是这样好的年纪，实在令人可惜。”
Photo by Joseph Pearson on unsplash
作为医学生都要学习格式化病历的书写，它有规则，有模板，要简练，不要写大白话；书写时间也有严格的要求，医生采集完病史后要尽快完成，最晚不要超过24小时。格式化病历是病人的主观表述，没有旁人的所思所想，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医生感情流露。如果把病人的名字、年龄、性别换掉，各个病种的格式化病历大致可以通用。严格意义上格式化病历说的是病，关注的还是病。而平行病历就不同了，虽然起因还是从病说起，但这个病被赋予了感觉，有了精神，产生了生命。平行病历是站在病人的角度去写故事，是带着医生的感情去讲故事。所以平行病历是格式化病历的“影子”病历，这个影子就是病人和医生的真实情感的体现。医学生由于见的病人少，临床思维养成还需时间，这样在书写格式化病历时，不会很快得心应手。但作为人的感情属性来看，先天就有对弱者的同情，怜悯，所以理应在书写平行病历时不存在障碍。此次平行病历作业也证实了这一点：
“我深感生病的痛苦，所以现在我应该认真学习，以后在我做医生的时候能用我所学的知识帮助病人。以后我一定要多多体谅我的病人，多关心他们，尊重他们，与病人家属好好沟通，尽可能的减少他们的痛苦和担心。”
“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每个病人背后，都有一段触动心灵的故事，可是作为医务工作者的我们如何去了解?去倾听？在医院快节奏的工作日常里，这也许就是我们所缺失的温度与认知。此时的安静才让我有了时间去理解到护理中的陪伴、贴近、共情的意义，仪器上冰冷的数字就在眼前，这次的工作就是一次无声的课程，虽然我还存在许多不足，工作做的也并不到位，但这次经历告诉了我如何与患者进行心贴心的共同交流，更学会了如何以一种谦卑、敬畏的态度来面对生命，希望我之后能够有所进步，尽自己的力量做好点点滴滴，如同在冷漠的境地中去点燃一根蜡烛，虽然渺小，但愿它能散发出光芒，增添一份温暖。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名，善良的医生，也是合格孝顺的子女。”
格式化病历锻炼了医生的临床思维，平行病历给了医生更多的人性思考。格式化病历走的路程是从无到有，从弱到强；而平行病历经历的是如何发扬光大，如何做强做大。医学生的入门门槛是仁心仁爱，医学生可以在学习阶段对疾病的认识尚肤浅，对技能操作尚欠缺，但这都不影响他们今后医学成长之路。但医学生一旦失去了骨子里的关爱，找不到做一个有良知人的情怀，即使他有多么高的智商，具备如何超人的技术能力，都摆脱不了成为一名平庸医生的结局。故此，平行病历书写给了医学生在现有医学课程的基础上又一次提升自身心灵修养和培养与病人共情的途径。
“这次经历很平淡，没有什么激动人心，荡气回肠的故事。但这次经历也很特别，不是像一般医生那样坐着面对面的询问。最特别之处是这位和蔼可亲，积极乐观的老人。我就在换个角度想，有的人本身生来就是乐天派，有些人就是会抑郁消极些。作为医生，我们如何让他们在患了病之后都尽可能保持像那位老人一样的心态呢？我想，如果我们做到了这点，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这样的事情仿佛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亦或者更像是一场生活的玩笑，但它的的确确就发生在我的眼前，我不禁觉得，作为一名医生，我们能做的大概只是冰山一角，而对于要真正做到帮助人们脱离苦海这样的程度，光靠医疗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但我能做的，也必须去做的，就是在我的领域，竭尽全力的帮助人们！”
Photo by Bruce Mars on unsplash
在54份平行病历中类似的话语还有很多，不难看出同学们在平行病历的书写中，情感被调动起来了，爱心被鼓动起来了。有了平行病历的训练可以使医学生能更好地站在病人的立场说话，更快地走进与病人共情的角色里中。
我们都说医学是人学，医学不是疾病，药物，手术的代名词，它还包括了人性，伦理，关爱，哲学，道德，艺术等。所以，对医学生的培养视角只局限在疾病层面，将会弱化医学生心灵中最美好的同情心、怜悯心，最后有一天成为医生后他们的心永远无法融入到病人被疾病折磨的痛苦内心中去，自然也就没有了与病人的共情了。此次通过这54份平行病历使我欣喜地看到，医学生们对其医学事业的崇高性没有质疑，对努力捍卫医学事业崇高性的努力没有退缩。
“通过这件事，也使我学习到了，在今后的工作中，不仅要培养自己的技能，也不能忽略自己的医德，要站在病人的角度，想想病人需要什么，体会病人的感受，也许就能有不一样的发现。”
“作为一名医学生，以后总要步入临床实践中，我希望我以后对待病人能够像对待我的家人一样，尽可能让他们感受到温暖。”
“当将患者的遗体运出ICU时，我忽然看到了，所有的医生和护士同时站立，面向患者走出去的大门，目送他的离去。当ICU的大门沉重的关上时，他们仍然不愿意离开……。ICU的见习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一个没有感情的医生，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因为患者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他们是有感情的，他们需要感情的寄托，所以我们也只有用感情来对待他们，我们才能走到他们心里，让他们感觉到我们对他们的良苦用心与尊重。”
我接触叙事医学这个理念不到半年的时间，但这半年来无论是亲身聆听叙事医学的发起者丽塔·卡伦的演讲，还是与海医同学们共同完成叙事医学这门课程，给我感受最深的就是医学中这个“情”字。病人也好，医生也好，家属也好，临终病人也好，如果失去了情，也就没有了温度。寒冷的冬天我们都不愿意面对，而世间只有情暖人心。平行病历的书写培养了医学生的情感，提升了医学生对病人的关爱。所以，在医学生中尝试平行病历的书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