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是随着人类痛苦的最初表达和减轻这份痛苦的最初愿望而诞生的”。医学,从其诞生之日起,就伴随着帮助、同情的人道主义关怀。医学,不是单纯只有科学性,还应该具备社会性与人文性。医学,直面的是人,应该是“人学”。相对于探究外部客观事物,追求普遍知识的科学而言,人学主要是针对人自身提高个人精神境界和智慧能力的一门学问。所以,人学包括了人性、情感、思想、价值观、生命理念、感受等只有作为人独享的品质。疾病是客观存在的,没有思想,没有感觉,世上的疾病都是一个样子,只能区分出疾病的种类,或是肺炎,或是癌症,仅此而已。但疾病在不同的人身上就会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感觉,或痛苦,或恐惧,或无奈。正是医学的人学属性,使世上所有的病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会出现相同的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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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医学,由于对疾病的认识少,治疗手段也不多,医学的人学属性表现的最为明显,医生遵循的治疗宗旨不是靶向药物、精准手术,而是自然的自愈力、语言和不伤害原则。伴随着医学科技的不断发展,特别是近百年来医学取得的成绩,人类进入到了医学科技高于人学的物学显示阶段,技术成为医学的主要支撑手段。医生只拿数据说话,循证医学,各种指南成了医生看病的主要依据。病人的主观感受,病史的采集,床旁的查房已经流于形式。所以,与病人面对面的交流越来越少,许多手术医生只能在手术台上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病人。病人失去了关爱,缺少了照料,即使疾病得到了治愈也会留下不好的就医感受。


美国著名医学家刘易斯·托马斯曾坦言:他对医生本人不患重症感到“遗憾”。因为如果那样,他就始终无法体验病人的恶劣处境,始终无法真切地感受一个人面临生命危难时的悲伤和恐惧,自然也就无法“亲同己出、感同身受”地去呵护与体恤对方。医字的结构内有一个“人”字,一撇是技术的医学,一捺是人文的医学。由于科技的发展,人文医学的这条腿在逐渐短缩,医学出现了不和谐。据调查,综合医院病人在医疗过程中所遭遇的难题,有27%属于伦理问题,8%与法律有关。病人的医疗选择,受其教育程度、经济收入、生活方式、审美偏爱、道德传统、宗教信仰以及心理特殊癖好影响者高达47.5%。疾病的种类可以数的过来,几千种,上万种,但全世界的病人却变化万千,用数字很难覆盖的过来。病人因为疾病与医生建立了关系,但医生不能因为疾病忘记了病人,病人是疾病的主宰,很大程度左右着疾病的走向,所以,医生必须把病人作为一个整体来治疗,必须对医学作为“人”学的合理性和目的性进行关注。人类对疾病征服的实践活动综合了科学性、艺术性和宗教性,没有人文的医学只会使医学面临绝境、走入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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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说:“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说明作为人,对待人,都需要有思想、有情感。而作为医生更须知晓人文,富于情怀。医患关系中除科技关系外,极为重要的就是人文关系。病人需要从医生那里得到精神的抚慰,医生也需要以人文关怀去照护病人。医学不是纯科学,今天的治疗手段对,不代表明天的治疗也适用。甚至有些病,会越治越坏。所以,医生千万不可以只关注技术,医学不纯粹,医学不是公式,医学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医学不是技术高于一切,医学不是唯疾病论。人是生命的主体,思想让生命充满意义,精神给了生命存在的理由。人的机体是复杂的,它由结构、生理、营养、免疫、肠道菌群所把控,更受激素、心理、精神所支配。疾病带来躯体的苦,常常被心理和精神因素所放大。现代医学在治疗躯体的苦上还算泾渭分明,或好或坏或僵持,但在治疗心理的痛上就显得底气不足,有勇无谋,举步维艰,有时会落荒而逃。


医生只有处处想到医学的人学属性,把关爱病人放在第一位,把疗愈病人的精神创伤放在首位,把对病人的同情心、同理心放在心上,只有这样才能在与疾病的对决中获得先机,才有可能使病人得到好的就医体验,才有希望成为病人心目中喜爱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