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医管中心林老师的邀请,3月9日下午,参加为提升市属医务人员叙事能力,推动叙事医学在市属医院的推广应用,在安贞医院召开的叙事医学工作研讨会。会议议题就是:如何更好发挥叙事医学作用及临床推广应用。
自从2018年接触叙事医学以来,发现其中的内涵,正是当今的临床医学需要补齐的一些短板。比如在搭建临床医学与病人之间的关系上,是站在疾病的角度,客观理性,用科学方法和数字与病人进行交流;还是第一时间解读病人在疾病中产生的各种忧虑、恐惧、无奈、没有安全感,以病人的情感困惑为第一要务,以共情的态度与病人建立起一种独特的医患关系。在接触叙事医学之前,在我的意识里,也不乏以病人为中心和医学人文等概念,知道它们在确立医患之间的关系中非常重要。但总觉得高屋建瓴,过于宏观,特别是把它们娓娓道来,在临床传播开来,总有不知从何下手的感觉。2011年11月4日在北京大学人文学院举办的第一次叙事医学研讨会,可以说是中国叙事医学元年,时至今日叙事医学已经在我们这里有了10年的历史。为什么说历史,没有说落地。那也就是在我眼里,叙事医学对临床医务工作者来说应该是人人皆知,人人实践的必备能力,但10年过去了,在临床圈里,真正知道叙事医学的人不多,真正践行叙事医学的临床工作者更是寥寥无几。
我应该是幸运的,2018年4月份我开始接触叙事医学,9月份《叙事医学》杂志创刊,10月份叙事医学被纳入全国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教材,11月份在北京大学举办的第二届国际人文大会上,亲耳聆听了叙事医学创始人瑞塔·卡伦就叙事医学做的专题报告。之后边学习,边思考,边把叙事医学融入到临床工作中。我开始系统地用叙事医学的三个要素:关注、再现、归属,来与病人建立关系;用叙事医学两个工具:反思、细读,来加深、指导我对叙事医学在临床工作中的实践。
通过叙事医学的学习,让我对疾病与病人这两个概念有了重新的认识;对医学是科学还是艺术,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这三年我有意识地把叙事医学代入到临床工作中去,在关注疾病表现的同时,注意聆听病人对疾病的感受,体验同一个疾病在不同病人身上所带来的独特的疾病故事。这时就会发现,你已经自觉或不自觉地走进了病人的故事中,你就可以设身处地地站在病人的视角,与病人共情。卡伦讲:没有叙事,病人不能向任何人表述他所经历的疾病。没有叙事,病人自己甚至都不能理解疾病事件对他的意义。同样,如果不能用多重叙事的形式讲述或书写自己对病人的关照,照护者也不能以全面的、有感情的、有情感的叙事形式看到病人的疾病。不言而喻,叙事医学在医学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给临床医务工作一个重要的启示,那就是在临床实践中科学与艺术的结合。
在深入学习了叙事医学后,我认为叙事医学是老话题,新说法。为什么这样说,实际早在两千多年前,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就讲过,医生有三件宝:语言、药物和手术刀。这里说的语言就是,叙事、沟通。只是科学技术的进步,把医学代入到了生物医学模式,让医生慢慢远离语言,而把药物和手术刀放到了临床医学至高无上的位置。随着七十年代恩格尔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的提出,就是对医生专注于药物和手术刀的一个警醒,就是强调人在医学生命全周期的重要性。不考虑人的医学是没有温度的医学,不考虑人的医学也是永远没有胜算的医学。可以说叙事医学对希波克拉底谈到医生具备能力之一的语言,进行了更加系统、规范的解读,也是助力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能够真正回归到医学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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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也尽自己的能力,在熟悉的急诊医学做了一些医学叙事医学的推广工作,也陆陆续续写了一些文章和叙事医学的平行病历。但叙事医学的普及落地是个系统工程,不是几位临床医生和人文工作者说一说,讲一讲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所以很高兴市医管中心积极运作叙事医学在市属医院的普及和实践。下面就我个人对叙事医学的了解,谈一谈如何更好发挥叙事医学作用及临床推广应用。
刚才上面简单地谈了一下叙事医学,如果系统地了解卡伦提出的叙事医学,可以从她写的《叙事医学叙述生命的故事》这本书,以及自2001年以来发表在各种医学刊物上的40多篇文章去解读。之所以说叙事医学重要,就是几百年来在生物医学模式的影响下,在临床医务人员的脑子里,都是以疾病为中心,医学就是医生与疾病的博弈。再者在名和利的驱使下,医生们忽视了伦理,忘记了医学真正的主角——病人的感受。在看起来冠冕堂皇的语言下,暗藏着不可告人的私利。所以,以病人为中心,以病人的利益高于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医学让病人体会不到关爱,也无从享受到医学的温度。在许多病人眼里,医患之间就是一场交易,一手拿钱一手交货。卡伦讲:“病人发现他们被一个专家、一个治疗程序转到另一个专家、另一个治疗程序,他们也许在技术上得到了足够的治疗,但在面对疾病的后果和恐惧时却被抛弃。医生通常缺乏人性的力量,不能认识病人的困境,不能与他们共情,不能在病人康复、与慢性疾病做斗争,以及面对死亡时与他们同在。”
而叙事医学就是让医务工作者,重新回归医学的本质,人是主导,疾病是附属者。让医生在掌握越来越多的科学知识的同时,需要学习倾听病人,尽最大努力理解病人的痛苦,尊重病人对于疾病叙事意义的理解,并为所看到的而感到,从而在行动中能够为病人着想。当然,以医务人员的智商,这个道理听起来不糊涂,理解起来也不困难。但做起来就不是智商的高低所决定了,取决于良知、心善、情怀和格局了。所以叙事医学在临床的重要性不容置疑,但在道德层面、思想层面能够扎根到医务工作者的心里不花一番大力气,下一番大功夫,可能收效甚微。叙事医学有技术、有技巧;可更多培养的是医者的素养,是融到骨子里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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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叙事医学在临床推广时,有这几点需要加以关注。
在当年第一届叙事医学研讨会上,韩启德院士讲:现代医学不仅要学会找“证据”,还要学会“讲故事”。应该先从一部分医生做起。毕竟叙事医学不是技能操作,多学多练,熟能生巧。而践行叙事医学,需要医务工作者在思想意识上就要有一种医者仁心的品质,要有病人的整体观。所以让每个人一股脑地去做叙事医学,不具备可行性,特别是涉及到情怀方面的话题。
虽然叙事医学对医患和谐相处很重要,但不如技术来的真真切切。在医学技术主导临床几百年的今天,让医生们去改变观念,难度可想而知。所以行政手段对叙事医学的推动,必不可少,否则就是风声大,雨点小。这次新冠疫情就是一个例子,在思想意识不统一的时候,没有一个强有力的行政介入,有些事情是很难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的。所以卫生行政主管部门的主导,有绩效指标考核,是叙事医学落地的最重要一环。
做好叙事医学,首先作为医者要具有成为医者的潜质。这就是情商和智商的结合。只为赚钱所迫,不是医者的潜质。所以说到医者的潜质,我总结了15条,在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就是一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做人的情怀。
叙事医学践行的人群是医务工作者与病人,所以叙事医学践行的地点一定是临床一线,哪里有病人,哪里就应该有叙事医学。不要把叙事医学当成说教工具,而应该让叙事医学成为临床医者可操作、有实效、易接受,与医学技术不矛盾的临床理念与方法。
市医管中心目前在打造医院人文科室的建设,可以以此为契机,对人文科室积极推广叙事医学。在医护人员的宣教上,在科室的文化上,在平行病历的书写上都做出带有叙事医学的烙印。
年轻的医务工作者,是临床医学的主力军,与病人接触最多,对病人的影响也最大,特别是医学人文素养的养成,就在医学生涯的早期阶段。并且叙事医学能力可以规避年轻医务人员由于医学技术的短板,给临床工作带来的一些不足。
叙事医学是一门学科,有自身的理论体系。随着叙事医学研究的深入,整个叙事医学的理论架构也在不断地完善。但临床医务工作者面临诸多临床话题,可能用到叙事医学的精力和时间就会分散。所以先可以从聆听病人的故事开始,做到感同身受,与病人共情,并能真心实意地站在病人的角度,为他们解决临床实际需求。一旦跨过了叙事医学的门槛,医务人员就会感受到叙事医学的魅力。
叙事医学简单地说,是通过医患之间彼此故事的讲述、聆听,达到双方站在对方的立场,去看问题、想问题。但叙事是一种文学能力,它可以包括多种形式,如电影、电视、歌曲、戏剧、小说等等,来充实叙事的能力和内涵。所以叙事是丰富多彩的,在多种叙事形式下,人们可以感受到医患之间的关系,不再仅仅围绕疾病展开。它赋予了更多人性的思考,也使医学不再那么纯粹。
叙事医学是医务人员所具备的一种更高素养,要比学习一项医学技术高深的多,所以它不会一蹴而就。既要观察积累,又要不间断地思考,感悟。如果对叙事医学没有一种持之以恒的学习能力,要践行好叙事医学,在我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大家都知道,医学的任何一种技能,都人命关天,所以不能小觑。但叙事医学,虽然很重要,可有些医务人员认为,它不如那些救死扶伤的技术来的立竿见影,有时难免就忽视了叙事医学能力的培养。可时间一久,医务人员与病人打交道的能力,对医学本质的认识,也就大打折扣。这样行政主管部门的常抓不懈,看上去有些被动,却可以产生货真价实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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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了10条,有些粗线条。也是一家之言,有些片面。更是思考所得,缺乏实践检验。所以是对是非,还需要更多的人来梳理。但不管怎样,这三年确实在叙事医学的熏陶中,获益不少。有了在医科大学做叙事医学公共选修课的经验,也有了与基层医生培养人文与技术素养的能力。特别是对自己的读书视角,与病人沟通的技巧,对人性终极意义的思考和面临死亡的抉择,都有了较大的提高。我也相信随着医管中心对叙事医学在市属医院推广,习总书记对医务人员要恪守医德医风医道,修医德、行仁术,怀救苦之心、做苍生大医,努力为人民群众提供更加优质高效的健康服务的教诲就一定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