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这天,到宣武医院参加了由首都医科大学学生处主办的题为“叙医患事 共生命情”的演讲比赛。宣武医院是首都医科大学唯一的一所附属医院,也是一家以神经医学见长的综合医院。医院的教学楼不在院内,环境很好,硬件也很齐全。此次的演讲比赛就安排在了3楼的多功能厅。虽说首医的附属医院不多,但教学医院不少,而且都是大名鼎鼎。如友谊医院、天坛医院、朝阳医院、安贞医院等等。这次参加演讲比赛的选手是来自首医多家附属和教学医院的学生。经过之前的选拔,最后有15个作品进入到决赛。
几天前受邀作为评委参加了宣武医院的选拔,所以这次对地点、流程、比赛评分都不陌生。因为疫情防控的因素,除了参赛的选手,就没有安排其他同学现场助威了。比赛在下午4点半开始,每一位选手演讲不超过8分钟。由于是比赛,同学们还是很重视,特别是在穿戴上,以正装和白衣为主,没有了往日的那种休闲、随意。不难看出15位演讲者在前期都做了精心的准备,在内容的选材上,PPT的制作上,音乐的配置上都下了功夫。当然确有部分同学具备演讲的天赋,嗓音、语调、表情、眼神、手势和节奏,表现的无可挑剔。但在我眼里15位选手都讲的很棒,在当前以疾病和技术教学为主的课堂学习中,同学们用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感同身受理解了被疾病的痛苦所折磨的病人,让他们看到在医疗技术之外,医学还可以激发起一种人性的力量,也就是对病人点点滴滴的关爱。
有的同学讲到:“我相信医学的理性、团队的合作,但是我更笃信的是医和患携手的力量,这力量终会吹散乌云,迎来灿烂千阳。”
还有的同学在了解了病人疾病后的背景,有了深深的感悟:“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关于爱与家庭?小文与小文妈,是和睦的家庭,却又在突然间受到了严峻的挑战。这种表面的和睦,有时比鲜血淋漓的破碎,隐藏着更深的伤痕。太爱了,也成了负担,家庭之于患者的意义,也大致在此。很多神经症的病因来源于原生家庭,想要维护一个平和的假象,却带来更多的苦楚。也许破碎,也许是你本身痛苦的来源,但更常见的是,不破不立,碎裂后再弥合它,患者才能站起来。而我要做的,我所希望的,唯有多多去关怀,常常去帮助,总是在安慰。再用绵薄之力,去治愈那些呼唤爱的心。”
也有的同学看到了单纯技术并不是医学的唯一:“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像雯雯这样需要的关怀和沟通的病人,但是在我和雯雯的共同努力下,中间的风险我们一同承担,沿途的风雨我们一起面对。当医生和患者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相互换位思考、相互体谅对方的难处、相互尊重对方的梦想,这种感觉真好。”
一位来自康复学院的同学讲到:“康复的目的不是让障碍者彻底痊愈,而更多的是在陪伴的过程中让障碍者获得能够适应生活和工作环境的能力,所以人文关怀就显得格外的重要。如果有些人们不够幸运,没有分得上天足够的关怀,那我们就将我们的爱与关照分予他们,让整个社会在相互扶持中变得更加幸福、更加强大。”
听着每一位选手声情并茂的演讲,仿佛让我见到了医患之间一幕幕感人的画面。医学在同学们眼前,不再是永不妥协的进攻,也不是都以做医学的常胜将军为荣耀。葛文德医生在《最好的告别》曾经表达了对医学围绕以疾病为中心的无奈:“现在医学的重心很狭窄。医学专业人士更专注的是修复健康,而不是心灵的滋养。我们的命运被交托给了那些以技术威力为见长,而不是重视和理解人类需求的人。这些人以疾病的征服者自居,把人蹂躏到生不如死的边缘,然而一切还是枉然。”实际我们现行的医学教育不正是要把医学生培养成无所不能的技术型选手吗?
在我看来,“叙医患事 共生命情”这场主题演讲来的及时,来的恰到好处。韩启德院士在《医学的温度》里谈到:“医生面对的不仅仅是疾病,更是有思想、有情感的人。医学是人类情感和人性的表达,目的在于维系人类自身的价值和保护自身的生产能力,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忘记医学的初心。”所以每一位医学生都应该抽身于疾病和技术之外,反思医学的本质和其真正的属性。叙事医学无疑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最好的诠释。在《叙事医学的原则与实践》这本书里谈到:“叙事医学有潜力使日益增长渴望获利、冷漠的医疗,转向能够认识并适应个体独特性的医疗,让医疗的参与者在与病人的互动中能够有内心的力量流淌出来。”
几年前在给海南医学院做《叙事医学》公共选修课的时候,我写了一篇《为什么给医学生设置叙事医学这门课?》。在文章里谈到:叙事医学就是弥补医学无所不能的欠缺来丰富医学认知生命、疾苦、死亡的意义。叙事医学可以聆听被科学话语所排斥的病人的声音,感受病人的无助情感。通过讲故事把医者,病人从心里紧紧的联系在一起。故事里有情、有感、有温度,这样就避免了冰冷的仪器,冷酷的数字在医者和病人之间产生的一条不和谐的鸿沟。这些年叙事医学有了长足的发展,越来越多地被更多的人认识、接受、实践。特别是叙事医学走进了不少医学院校,让我们的医学生在穿上白袍之前就要感受到医学不单纯是疾病学,医学的本质是人学。
在讲叙事医学的课程时,我经常会举张孝骞和林巧稚医生的例子,我们这个时代不缺以技术为见长的医学大家,但像张孝骞和林巧稚医生这样德才兼备,仁心仁爱,经得住时间考验的医生典范并不多见。张孝骞曾经说过:“几十年的医疗实践中,我总是用‘戒、慎、恐、惧’四个字要求自己。病人把生命都交给了我们,我们怎能不感到恐惧呢?怎么能不用戒骄戒躁、谦虚谨慎的态度对待呢?病人和医生,是战友,是同志,要善于向病人学习。”
今天首都医科大学学生处开了一个好头,率先在所属的医学生中提倡医患共叙事,共享生命情。“这也许就是医疗工作的真实写照——我们凡夫俗子明白生命既是孤单的,也是共存的;我们可想象等待我们的命运,并在走向最终命运的路上互相给予勇气和关爱。一些人患了疾病而另一些人幸免于患,但所有人共同面对不可避免的宿命时会更加团结,更具有集体主义。也许在疾病投射到死亡的光柱中,经历或见证病痛的人才能清晰地看到命运的形状、得失的变换以及生死交响乐的和谐。也只有那时,我们才能充分享受每一刻高光永恒的瞬间。”
最后以一名演讲同学的稿子作为文章的结尾:“从刚当上医学生开始,我便知道了特鲁多的那句名言‘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如果说以前的我是熟记下了这句话,那么这位患者的经历才真正将这句话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更加了解到医者的职责不仅仅是治疗、治愈,更多的是帮助、安慰。在医疗过程中,医者需重在医心,医患者之心。从完整的‘人’的角度看待患者,而不仅仅注重患者身体器质性的改变。 ”